破旧的长途大巴车在崎岖山路上剧烈颠簸着,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嘎吱”声。
窗外,天空被阴霾笼罩,如同一块沉甸甸的铅板,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深秋的山林一片萧瑟,枯黄的树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仿佛随时都会被无情地剥离枝头。
张大山蜷缩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,显得格外落寞。
他三十岁出头,面容却憔悴得如同饱经沧桑的老者。
眼窝深陷,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绝望,头发干枯凌乱,像是许久未曾打理。
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,袖口己经磨损得露出了线头,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生活的窘迫。
此刻,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两张纸,一张是皱巴巴的医院诊断书,上面“疑似‘蚀灵症’(罕见未知病变),预后极差,建议进一步检查(高昂费用)”的冰冷结论,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子,狠狠刺痛了他的心。
另一张则是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催债短信:“张大山,最后通知!
欠款连本带利102万7千,月底不还清,后果自负!
——鑫隆金融”。
那刺目的红色字体,仿佛是恶魔的利爪,正一点点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。
“十年……整整十年啊!”
张大山望着窗外倒退的荒凉景象,心中满是苦涩。
这十年,他像条不知疲倦的狗一样,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拼命钻营。
流水线旁,他挥洒着汗水;建筑工地上,他扛着沉重的建材;大街小巷里,他骑着电动车风驰电掣地送外卖。
脏活累活他干了个遍,只为了能还清爹娘看病欠下的巨额债务,只为了能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。
然而,现实却残酷得让人绝望。
窝没攒下,债务的窟窿却越来越大。
爹娘终究还是走了,钱也花得一干二净。
如今,就连自己的命也要没了吗?
想到这里,张大山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嘲弧度,“呵……真是一场空啊!”
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,他慌忙用手捂住嘴,指缝间渗出一丝暗红的血迹。
他的眼神更加灰败,心中涌起一阵悲凉,“蚀灵症?
这城里污浊的空气,那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的水……难道真的是报应吗?”
就在这时,大巴车发出一阵猛烈的颤抖,驶过一个写着“青山镇”三个褪色大字的破旧路牌。
路况变得更差了,车身颠簸得愈发厉害,车上仅有的几个乘客也发出不满的嘟囔声。
远处,群山环绕中,依稀可见一个破败村庄的轮廓——张家坳,那是他阔别十年的故乡。
大巴车终于在一个尘土飞扬、只有几间歪斜土屋的“车站”停下。
司机不耐烦地吼道:“张家坳到了!
下车的快点!”
张大山深吸一口气,那带着泥土和草木腐朽气息的冷冽空气灌入肺中,竟让他火烧火燎的胸腔感到一丝诡异的舒缓。
他拎起那个瘪瘪的、边缘开裂的蛇皮袋,里面装着他全部的家当,佝偻着背,一步一步,缓缓踏上了故乡冰冷坚硬的土地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显得孤独而沉重。
前方,几间几乎被荒草淹没的破败土屋,便是他记忆中早己模糊的“家”。
张大山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,心中五味杂陈,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。
他知道,等待他的或许是更加艰难的生活,但此刻,故乡是他唯一的避风港,也是他最后的希望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