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窗纸在书案上洇出一片淡金。
陆昭揉了揉发涩的眼角,昨夜只合了两个时辰眼,此刻却半点困意也无。
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案头那张泛着白光的卡牌上——正是昨夜收服的吊死鬼卡牌。
指尖刚触到卡面,微凉的触感便顺着指腹窜上来。
卡牌表面的吊死鬼轮廓突然动了动,原本只有“索命绳”三字的技能栏下,竟缓缓浮现出一行模糊字迹:“秀才之怨,百年未消。”
陆昭瞳孔微缩。
他想起昨夜在城隍庙,那吊死鬼指甲上还沾着新血——分明是刚害了人。
而青阳县最近一月己有五人失踪,其中三个是乡绅家的独子,两个是富户嫡女。
难道这些失踪案,都和百年前的秀才有关?
“叩叩叩。”
“进来。”
陆昭迅速将卡牌收进袖中。
推门进来的是小翠,抱着一摞文书的手在发抖。
这丫头才十西岁,跟着前县令做杂役,见了官服就打摆子。
陆昭记得昨夜回衙时,她端参汤的手颤得把瓷碗都磕裂了。
“大人,您要的失踪者名单。”
小翠把文书放在案头,绞着蓝布围裙角后退半步,发顶的红头绳跟着晃了晃,“小、小的都记着呢,张记米行的三少爷,李员外的二姑娘,还有赵...赵老爷家的文远少爷。”
“赵文远?”
陆昭的手指在名单上顿住。
赵老爷是青阳县首富,其子赵文远昨日在城隍庙外撞见他查案,还当众冷笑“县太爷不审人倒学跳大神”。
“把这些名字抄下来。”
陆昭抽出一张纸推过去,“再去账房问问,最近三年青阳县有没有人捐过‘秀才平反’的香火钱。”
“是!”
小翠接过纸,转身时差点撞翻茶盏,慌忙用袖子去擦,“对不住对不住——无妨。”
陆昭看着她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,低头将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圈起来。
张李赵三家,都是二十年前联名状告“妖道惑民”的乡绅。
而百年前青阳县志里确实记载过一桩案子:穷秀才周明远因状告乡绅强占田产,反被诬陷勾结邪祟,吊死在城隍庙后巷。
“大人!”
急促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。
陆昭抬头,见李德顺掀帘而入,腰间的铁尺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。
这老班头跟着他从京城到青阳县,五十来岁的人了,跑起来还跟小年轻似的。
“前村口老槐树下,有人见着吊死鬼了!”
李德顺抹了把额角的汗,“卖豆腐的王二今早挑水,说树杈上挂着半截黑绳,跟您昨夜描述的那鬼索子一模一样。”
陆昭的手指在案上轻轻叩了两下。
老槐树是青阳县的风水树,百年前周明远被吊死的地方,正是树后那片荒坡。
“备香烛,取我房梁上的朱砂符。”
陆昭起身解下官服,换了身青布短打,“另外——”他从袖中摸出张空白卡牌,“去城隍庙取三盏长明灯油,泡这张卡三个时辰。”
李德顺盯着那张空白纸片:“这是...?”
“备用的。”
陆昭系紧腰带,“若那鬼今夜再出,总得留个后手。”
月上柳梢时,陆昭蹲在老槐树后的土坡上。
晚风裹着槐花香钻进衣领,他却觉得后颈发凉。
脚边摆着七盏铜灯,灯芯浸过黑狗血,在地上摆出北斗阵。
怀里的吊死鬼卡牌微微发烫,像在提醒他什么。
“吱呀——”老槐树的枝桠突然发出怪响。
陆昭屏住呼吸,看见树影里浮起一团灰雾。
那雾越聚越浓,渐渐显出人形:披头散发,舌头拖在下巴上,脖颈处有道紫黑的勒痕——正是昨夜那吊死鬼!
更远处传来脚步声。
赵文远的声音带着酒气:“老子就说那县令是装神弄鬼,你偏要拉我来——”吊死鬼的头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,黑洞洞的眼窝里渗出血泪。
它抬手一抓,一道黑绳破空而出,首取赵文远的脖子!
“封!”
陆昭大喝一声,从土坡后跃出。
袖中卡牌腾起幽蓝火焰,索命绳如灵蛇般窜出,精准缠住吊死鬼的手腕。
那鬼发出刺耳的尖叫,指甲刮过陆昭手背,血珠溅在索命绳上,黑绳却越勒越紧。
赵文远瘫坐在地,酒壶“当啷”落地,盯着近在咫尺的鬼面,裤裆渐渐湿了一片。
“收!”
陆昭咬破舌尖,鲜血喷在卡牌上。
吊死鬼的身形开始虚化,最终“砰”地一声被吸进卡中。
“救...救命...”赵文远抖得像筛糠,伸手去抓陆昭的裤脚,“大、大人,小的昨日不该...不该说您装神弄鬼...”陆昭扯回裤脚,弯腰捡起赵文远的酒壶:“明日让你爹备三牲祭品,去城隍庙给周秀才立块碑。”
他扫了眼怀里的卡牌,原本白色的卡面泛起淡淡绿光,“否则——”赵文远连滚带爬站起来,跌跌撞撞往村里跑,鞋都跑丢了一只。
回到县衙时己过子时。
陆昭将卡牌放在书案上,借着烛火细看:卡面的吊死鬼轮廓更清晰了,“索命绳”三字旁多了个“+1”的标记。
他指尖轻触卡背,“秀才之怨,百年未消”的字迹变得清晰,最后还多了半句:“血衣现,阴罗起。”
“血衣...阴罗教?”
陆昭低声重复。
老道士当年曾说过,阴罗教是专与阳间作对的邪派,难道这一切,真和他们有关?
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半边。
陆昭吹灭烛火,月光透过窗纸在墙上投下摇晃的树影。
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,像是有人在狂奔,声音越来越近,隐约能听清几个字:“城隍...城隍奶奶显灵了!”
陆昭的手按在腰间的卡牌上,目光沉如深潭。
他知道,这青阳县的水,才刚刚被搅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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